三棱镜社区

1975 年二月，加拿大领事通知我去体格检查。照 X 光时，职员问我以前有没有患过肺病。我说没有，就隐约觉得不妥。一、两星期后，我接的通知，是传染病中心发来的，要我去见医生。现在不记得我当时有什么反应。应该不会崩溃（那时并不说崩溃的），不过觉得前途茫茫。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是怎样传染到的。我进美国时并没有肺病，而肺病在美国当时是很稀有的，所以病得不明不白。医生、护士都没有见过肺病。幸亏我只是初起，没有病症，连咳嗽也没有。那时已经有肺病特效药。医生说要服异烟肼和乙胺丁醇十八个月；一个月后就不带菌了。 然后就是辞职、叫学生去验是否传染到。数学系很有人情味。我多半是四月初辞职的，但他们把四月分和五月分...

我写第十一篇的时候，正好福特总统在前一天去世（2006十二月廿六日）。当天的新闻大部分都是回顾他的业绩，一致公认他在美国最低落的时候，使创伤痊愈了。我也因此又一次回想到 1974 年至 1975 年的那段时日。 尼克逊总统为了避免被国会弹劾和审讯，在 1974 年八月九日辞职。因为水门丑闻，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。国会一直在调查，他身边的人也不断辞职、被捕。最后，最高法院判决总统一定要把白宫的秘密录音带交出，而尼克逊隐瞒手下犯法行为的罪状，也就因此要被公诸於世。所以他只好辞职。 那正是我离开洛杉矶往俄亥俄州前一、两个星期的事情。我那时因为不是美国公民，所以总统辞职的事件对我没有什么大的冲击。但是...

以后两年我都是在美国大学教数学。那是很动荡的两年。我刚上任不久中东就爆发战争，然后就是石油禁运。於是美国到处缺油，汽车在汽油站大排长龙。 我从百客里去洛杉矶时，有朋友送了他的一部老爷车给我，因为在南加州没有汽车是很不方便的。到了十月战争时，我因为老爷车太吃油，所以去买一部新车。那自然是要买日本车了，因为当时的美国车是很耗油的。那时人人都去买日本车，所以当我在大新汽车那里看到有，便不理那讨厌的橙色，立刻买下了。当时的车子是很便宜的。我记得好像是三千三百美元。 买了车后当然如虎添翼，一有空就到处闯。结果加州的国家公园、海岸公路、以及大雪山东面的风景区我通通都去过。虽然看风景很好，但是我还是郁郁不乐...

1973 年八月我完成博士论文，师傅通过了。科学博士与文科、社会科的是不同的。那些学科的博士生很可怜，要自己找研究课题，然后又要应付指导小组。小组里面的教授往往意见多多，弄到学生不知何去何从。我们就不同了，只要师傅满意。我师傅看完我的证明后，便亲自出马替我找小组会员。其中一个是我当时替他助教的。他很喜欢我，因为我以前也上过他的课。另外一个是要在数学系以外的，师傅便去统计系找了一个来。我也没有见他，只把论文送给他看而已。因为师傅说可以，所以他们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。 他们通过以后，我便是非正式的博士了，就等毕业典礼拿文凭。因为我错过夏天的典礼，所以要等到十二月才算是正式的。虽然还不是正式博士，但也...

1972 年的暑假，我心血来潮，对约翰说不如我们去加州南部的圣地牙哥玩几天。我哥哥那时在那里工作，所以可以住在他那里。约翰答应了，於是我们坐火车下去。到了圣地牙哥，我哥哥借了一辆车给约翰开（我那时还没有驾驶执照），我们便游览附近的名胜。我记得我们去过帕洛玛山天文台，看那个二百吋直径的望远镜。那里虽然在山上，但是是沙漠地带，热得要命。我们还去过看两个动物园。一个的动物很多；另一个则动物不是关在笼里的，要坐单轨火车去看。 我本来以为与约翰几天在一起会很过瘾，想不到却令我更痛苦。我们晚上睡在一个房间，那对我真是很厉害的折磨。这里说一些题外话。同人女很喜欢说什么爱是不分性别的，好像同性恋与异性恋都是一...

我那时已经是廿三、四岁了，却从来没有性经验，连裸体男人也没有好好欣赏过。这样一年一年地过，性欲也愈来愈强，但是却没有满足的机会。所深爱的人，却是个正人君子，从来不和我谈这方面的事情。其实就算谈也没有什么好处。他是异性恋的，也在低姿态地追一个女生。 我每天都看《三藩市纪事报》(San Francisco Chronicle) 的。好像是在第二年或三年的时候，发现有小电影院的广告，说是放男男片的，在三藩市那边。我看到了当然感兴趣。但是一直都不敢去，连想也不敢想。因为我的家庭背景、宗教背景、社会背景、文化背景都是看黄色电影与书报为十恶不赦的。要我在大庭广众去小电影院买票可真的是没有这个勇气。 也是在...

写完上节后，我觉得需要澄清一下。因为我主要是从性向的角度来回顾我的前半生，所以花了很多篇幅来讲我当年如何的孤立。这会让人有错觉，以为我当年很不快乐，很孤单，在异地踽踽独行。真相并不是这样的。 我在百客里那四年，除了约翰以外，还有很多的熟人。前三年我的妹妹也在屋仑的名校米尔斯女子大学念音乐。我们每星期至少在礼拜堂见一次。教会里面有很多人与我们很熟，特别是有一对夫妇，是香港移民，也是我哥哥、嫂嫂的好朋友。他们常常叫我们去吃饭，又车我们到处游览。到现在我们还间中见面的。 三藩市湾区是非常美丽的地方，其实整个加州都美得不可以想像。那里有五个国家公园。还有条一号公路，沿着海岸弯弯曲曲地走。在东边有大雪山...

我前面说过我并不认识一个同性恋的人。从梦遗的感觉，我知道性爱是非常愉快的事，但是我不知道怎样找到人来实验。虽然我爱约翰爱得极深，但是那只是暗恋。我记得有一天在课室里面传一些纸张，我偶然接触到他的手指，我整个人好像触电一样。但是我没有勇气以后和他有更亲密的接触。因为性欲没有发泄的机会，所以很难受。 那时刚好是美国社会大转变的时期，很多以前禁止的书报、言语，都在学生运动的冲击下解禁了。很多情色的小报，也在街头报纸箱里出售了。卖黄色杂志的地方，也相当公开了。街头的小报差不多全部都是异性恋的，我当然没有兴趣。但是有次我发现了有一分叫做 The Advocate 的，竟然是同性恋的。（我现在记不起是不是...

在百客里的四年是我感情生命的分水岭。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在这几年很深地爱上了一个异性恋的同学。 我很清楚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。我选了一个华人教授的代数课，开讲后有一个金头发、蓝眼睛的青年进来了。我一看就很喜欢他的样子，也略为想过不知道能不能认识他。教授讲完课，那个青年人走出来介绍自己，原来是我们的助教，叫做约翰。我当然觉得非常高兴，因为可以和他亲近了。 在那时我还是爱一个香港大学我做助教时的学生的，所以只是觉得约翰好看，还没有爱上他。现在已经很多事情都忘记了。好像我过了一个学期后才不再爱港大那个学生，以后就爱上了约翰。他只是那个学期是我的助教，但是我们却认识了。有时在饭堂碰到时也会一同吃午饭。我...

我是在 1969 年九月去加州的，正是石墙起义两个多月后的事情。（石墙起义是在 1969 年六月二十二日。）不过当时并不知道这是划时代性的事件，在香港也看不到怎样的报导，可能是因为埋没在反越战的高呼声下吧。 因此虽然同志运动在那时开始，但是在美国最左的白客里大学里面，还是看不到有什么关於同性恋的消息和团体。也有可能因为我是在研究院，平常见的都是研究生。研究生当年最关切的问题是会不会被征入伍，派到越南打仗。所以我们当年所遇见的大事，都是与越战有关的。例如 1970 年春，百客里频频示威、暴动，有次警察还进入校园放催泪弹，结果催泪剂粘在悬铃木的树叶上，於是两个星期我走过钟楼下的广场都要流眼泪。到了...